原创短篇故事白鲸记
快过年了,如果今天晚上你还是只身一人在异乡,有些许孤单或者落寞,又或者在热闹的人群中觉得萧条烦躁,那不妨找个角落安静下来,让我给你讲一个关于团聚的小故事吧:) 祝亲爱的你心有所念,新年愉快。 白 鲸 记 -------------------- 每年的五月,是一望无际的北冰洋在整年中,最美的季节。 这是一个寻常的*昏,太阳向海面洒出一张金色的大网,水面上所有的涟漪、浮冰、还有安静栖息的水鸟,都被安详地笼在这张大网里,莹莹泛出金色的光泽。在*昏这样的时刻,天际会变得不那么遥远。云彩和海冰都染得橙橙**,相互倒映,风划过时,它们齐齐牵着手无声地漂移。让你分不清哪边是天,哪边是海。每天的这个时刻,是我 的属于我的时刻。好斗的北极熊们潜入了水底去觅食,聒噪的水鸟们成群结队上了岸,惹事生非的海豹早早地归了巢。终年寒冷的海面,因为安静的夕阳而融融透着暖意。我放心地、浅浅地浮出水面,眯着眼睛注视着波浪一点一点吞食着残阳,尾巴悠闲地拍打出一圈圈涟漪,不时舒服得打个滚。只有在单独的时候,我才会那么放肆的戏水,并在心里暗自记起我是条白鲸,是这个海域 一条白鲸。和伙伴们在一起时,我总是小心翼翼让自己的特征不那么明显。毕竟, 一条,多么格格不入的尴尬呀。 一道金光沉入海底之前,我摆摆尾巴预备沉下水,游回家。可却隐隐约约看见太阳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了,一个黑点渐渐变得越来越大。是幻觉么?或者这就是它们人类所说的黑子爆炸么?我呆愣愣地看着那个黑点徐徐向我靠近,他游地很安稳,几乎没有泛起什么涟漪。嘿,原来是个和我看起来差不多个头的陌生来客。 “嘿!你好~ 次来北冰洋么?”我想向陌生朋友表示一些友好。我本想问“嘿,你是什么鱼呀?”,可担心他回答之后反问我,那可是我最害怕的问题。 “噢,你好呀”我的友好显然让他放下了一些长途旅行后的疲惫,“不是 次来啦,我很久以前住过这,对这里不陌生。”他眼睛里的神采没有因为长途跋涉而暗淡,甚至在夕阳的余辉下也熠熠闪光。“是个有趣的新伙伴呢”我在心里默默想着。 “你这一路,是从哪里来呀” “我住在白令海峡的那头,太平洋,你去过么?” “哦。。。太平洋呀。。。”我喃喃自语,“听说那里丰饶却凶险,只有最勇敢的鱼才能生存下来呢。”陌生来客原来是个厉害的家伙,我默默往水里沉了沉,不想让他看见我白白的鱼鳍和高高拱起的额头,那是白鲸的标志呢。 渐渐入夜,海面上变得昏黑一团。天上开始闪出一颗一颗的星星。那些星星都是我最熟悉的伙伴,比每天在一起玩耍的海豹兄弟或者鳕鱼群都更要熟悉。虽然它们遥遥挂在天上,也不言不语,可我同它们说的秘密,比对谁都多。可今天晚上可没空和星星们聊天了,我和新朋友安静游着,我想带他去格陵兰海附近转转,暖流将至,那里洄游的鱼儿们热闹非凡。“去见识一下北冰洋最美的季节吧。” 他游得有些疲惫,毕竟迢迢而来,路程遥远。但他努力赶上我的速度,并不时用宽大的尾鳍扫开周围的浮冰,为我们开出一片航道。我突然有了一种,和同星星们对话类似的感觉。新朋友问我这个季节我们这里的气候和食物,他和我说了好多太平洋上的趣事和奇闻。我在心里默默感激,他始终没有问“哎,小家伙,你是什么鱼呀?”我想他一定也认为我是一条海豚,我总是压低嗓子伪装成海豚。这里海豚成群,装成它们会让我少去很多麻烦。我厌倦了回答诸如“白鲸?这里竟有白鲸?”“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同伴呀?”“你独自生活在这里习惯么?”“你是鱼类还是哺乳类?你会表演节目么?”这样的问题。所以我总是避免出声,混在鱼群里行动。偶尔看见科考队,我就悄悄躲在浮冰下,一动也不动,直到那些形状奇特的船开走。所以能在这样的夜里,和一个不在乎我究竟是海豚还是白鲸的新伙伴结伴游着,听他说白令海峡那头的故事,是从未有过的惬意感受。他似乎也对我们这里的故事很有兴趣,我讲着海豹和北极熊打架的故事,还有我和海豚一起捉弄鳕鱼群的故事,兴奋极了。比对星星说秘密更开心。讲到紧要的地方,他侧头微微看着我,我不好意思地往水底又沉了沉,怕自己得意忘了形。也不忘偷偷看他一眼,星夜里,月光染白了海面。他的背脊和尾鳍也被染上了同样如玉的光泽。“看起来竟和白鲸是一个颜色呢。”我偷偷在心里想着。 “在太平洋生活也会有烦恼吗?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和成群的好朋友吧。”放慢了游速,我们抵达了格陵兰海。鳕鱼群在周身绕着,浮冰被推推挤挤漂移起来。我们默契得找了块大的冰山靠着,新伙伴已经游不动了。但他眼睛里的神采依旧像火苗一跳一跳,重回故里果然是件令人不知疲倦的事。他用尾鳍拍了个大大的浪花,转头给了我一个特别亲切的笑容。“在太平洋生活当然会有烦恼了,在哪里生活不会有烦恼呢。”他的音调总是平平稳稳,让我听了觉得熟悉。他在水里翻了个身,水面发出“扑拉”一声响,把身子挺得直直的,给我看他胸鳍边上的一个伤口。那是一道长长的疤痕,一直延伸到了背脊,表面已经长得平整。在荧荧的月光下依旧看得很是触目惊心。我试图凑近瞧仔细,可又不敢把身子探出水面太多。也不敢抬起胸鳍抚摸。我问他“这是怎么弄的?”依然是一个特别亲切的笑容。仿佛他不是在给我看一个伤疤,而是在展示一个勋章。“我从一个科考队的捕鱼器下逃出来时划伤了”他轻描淡写说这些话时,头转向了远方。我看不见当时他眼里的火苗是否还在跳动,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。“血流了出来,引来了虎鲸,我只好拼命游,以为自己的大限快到了。当时还几乎瞎了一只眼睛,家园被破冰船开过,我就这样穿过了白令海峡,在太平洋安了家。后来眼睛慢慢复原,可是伤疤留了下来。”他说得不紧不慢,虽然这不是你 次见一个新朋友时应该交换的话题。可他好像知道我很乐意听这些,也仿佛能肯定我理解那种被捕鱼器追赶的惊慌。两年前,我也曾豁出命地去躲避过一只带电子设备的铁丝笼。那是梦魇一样的回忆,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。甚至连星星也没有告诉过。我用最柔和的眼神看着他的疤痕,怕看得稍一用力,让他再次疼痛。嘿,等等,他背脊的形状、拱起的额头、还有那尾鳍和胸鳍,声音的频率。我不敢相信地悄悄把头扭向一边,看了看自己的尾巴,再看了看他的。它们竟然长得一模一样!胸鳍也是!额头也是!嘴巴也是!没错!他竟然也是一条白鲸!这是我懂事以来,见过的 条同类!好像上次我对着裂开的冰山隐约看到自己的投影,是多么相似却不真实的感受阿!而这次,不是影子,是一条真正的同类在我面前,还和我说着话。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。我 次敢把身体从水里浮出来,并且不再压低嗓门模仿海豚了。我从未如此渴望对方知道我也是条白鲸,这是我 次为我的身份感到自豪并且欣喜。我知道我不需要面对“嘿,你竟然是白鲸,你竟然没有背鳍”这样的问候。他同我吃一样的食物,有共同的天敌。哪怕是 次见面,我也知道他蜕皮的规律、知道他作息的习性,知道他喜欢的水温,也知道他进食的爱好。更奇妙的是,我知道他也同样了解我的一切,了解我白白的尾鳍喜欢不停打圈,了解我拱起的额头喜欢蹭礁石上的苔藓,甚至了解我喜欢在悄然无声的海面躲在浮冰下享受落日,这些,我都不需要告诉他,他却都能了解。在那一刻,我觉得他就是天上的那颗星星,那颗我一直以来倾吐秘密的星星,变为流星亲吻了海面。谁的眼睛里还能看到周围跳跃的鳕鱼群呢,谁的眼睛里还能看到围绕着缓缓漂移的浮冰呢。星夜下的海面,我从未如此放肆的露出白白的背脊,时而翻滚肚皮时而拍打水面。独自在这寒冷的海域穿行了14年,总是慌忙着躲避、慌忙着伪装、慌忙着追逐、慌忙着逃亡,我慌忙得,连孤独的时间都挤不出。我分不清孤独的感受,因为我从未尝过有同伴的滋味。生来就是海豚,或者生来就是鳕鱼,那该多省事多快乐阿。不用为了自己的奇怪模样而遮遮掩掩,说话也不用刻意改变频率好让对方听得懂,甚至看落日时也不必孤零零。可在这片海域,大多数鱼都在*昏时分沉下水去觅食,我也只能假装觅食。一头白鲸却浮出脑袋看落日,会被鱼群耻笑,被人类盯上,被铁笼子围捕。我没有被真正的渔网网过,但我知道自己身上早已缠了无数张令我动弹不得的网。每当想到这个,我便在心里升出难过。大概在这片海域,自由这样东西,只能是海豚和鳕鱼的专属吧。“唔…你也爱看落日么?”“嗯,特别是烦闷的时候”“那…太平洋和北冰洋看到的是同一轮落日么?”“我想,是的吧”“所以那么多年,我竟然不是孤单单地在看落日?”我的心上,绽出了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。原来在遥远的海的那头,也有一头忐忑的白鲸,靠着礁石,和我一样小心翼翼而尽情的感受着这种暖意。我突然坚信,那么多年的坎坷,就是为了换取这一刻,那种海啸一样的狂喜。“白令海峡的那头,有我们更多的同类么?”他眼睛里的神采暗了下去。我突然就明白了刚见面时他的小心翼翼,他也怕我反问吧。我看到有一种躲闪落寞的眼神在跳动,这是我 次看见孤独的样子,从我 的同类的眼睛里。我想,我的眼睛里,一定也有相同的目光吧。艰难坎坷我不畏惧,也无法令我掉泪。可一句安慰却能激发出所有的委屈感受。我挺起身子,给他看我残破的胸鳍,告诉他那年夏天我遇到鲨鱼的情景,喋喋不休地说我如何同其他鱼群争食,如何独自穿过浮冰去危险的海域寻找同伴,如何躲避人类的围捕,如何在忧伤寂寞的时候,靠着冰山一动不动。那些话,不是你会对一个新朋友讲的,也不是你会对一起嬉戏的小伙伴讲的,不是你对最亲密的那条海豚讲的,甚至也不是你会在夜里默默对着星星讲的。那些话,始终在心里,它们有时化为噩梦,有时化为疾病,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讲出来,因为那是心底最脆弱的、最自卑的秘密,甚至自己都没有勇气去反复咀嚼,多么失败的示弱阿。可此刻,那些话,最自然地从我的心底流淌了出去,化为了他眼里时而柔和、时而怜惜的神采。我的心上,绽出了一只只饱含热泪的眼睛,岁月里强忍的泪水,此刻齐齐流了下来。我们躲在冰山脚下,看起来依然像两条普通的海豚。只有在我们自己眼里,才知道对方的存在有多珍贵。这样的相遇,值得经年的等待,这样的相遇,能让往后都无法再孤单,并且是带着欣慰和自豪的,不孤单。天亮以前,我送他徐徐向白令海峡游去。在海峡那头,他的生活和家园都要继续。而我体弱,早已游不过这场险途。清晨的格陵兰海,依然是金光洒满了整个海面,我们用相同的速度,划出相同的浪花,安静前行。在洋流交汇的地方,我拍打着尾鳍缓缓停下,看他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点向那硕大耀眼的太阳靠近。 这是一场耗尽此生所有的幸运,才换来的相遇。我愿意用今后无数无数独自看落日的*昏来换取。一望无际的北冰洋里从此有一尾小白鲸,永远生活在五月。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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